问:是不是应该去国外学瑜伽呢?你能谈谈这方面的看法吗?
Yama:如果有适当的条件,去国外学习当然非常好。我想说的是,瑜伽的练习和进步的核心是找到一个能不断鼓励、激发你的热情的老师。 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原则,几乎和瑜伽一样古老,而且这原则不仅限于瑜伽的学习。在印度或瑜伽的文化中,老师被称为“古茹”guru,“gu"的意思是黑暗,”ru"的意思是光明,因此古茹的意思实际上指一个把我们从黑暗带向光明,从愚昧带向知识的人。当然并不是我们的每一个老师都能有资格在我们的生命中起到这样的作用,但至少从文化的古典意义上讲一个真正的瑜伽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在普内的时候每个学生都称艾扬格为“古茹吉”,Guruji意思是“敬爱的古茹”。我很幸运的是在我生命中我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他改变了我生命的进程,这意思是说,即便我按照他的方向去努力失败了,我也不是一个平庸的失败者。自从遇见他,我的生命,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充满了意义和内在的喜悦。他让我觉悟到我们在这世界里所受的任何痛苦都可以被升华为一种净化的力量,并从中获得喜悦的潜质,而死亡则可以是终极意义上的祝福。但前提是我们不能把时间和生命花费在表面的快乐,以便回避和忘却死亡和痛苦。这是问题的关键。真正的瑜伽并不是让你放弃活动和快乐,与世隔绝,而是和培养一种更高的品味有关。《博伽梵歌》中说一个从事瑜伽的人的白天对普通人来说就象是黑夜,而普通人的白天对瑜伽师来说则是黑夜。这意思是说他们虽然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但对事物的视角、感知方式和品味却完全不同。一个制鞋商派了两个推销员去非洲,两个人都给老板发了电报,一个说,这里的人都习惯赤脚生活,没有市场;而另一个说,这里的人都没有鞋穿,这里有最大的市场。后者是一个瑜伽师。也就是说,除非你遇上一个人是以其他方式感受世界和生活的,你不并知道世界和生活原来可以是这样的。我现在所做和能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我的老师的鼓励和鞭策以及他的榜样,但遗憾的是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可以改天再谈这个伤感的话题,虽然我觉得他并没有离开我。
我当初不是为了学瑜伽才出国的。我是为了逃避。当时是我生命中非常黑暗痛苦和彷徨的一段时间,我个人的追求和人际关系都是失败和失望,再加上失业。我是为了逃避我当时精神上的困境才出国的。但瑜伽在我生活中的力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显示出来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非常的美丽,我任凭世界把我带到某个角落,然后在那里深刻地反省我自己并为未来的岁月做准备。这需要一个陌生的环境来完成,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有时我们会比平时更开放地去学习、感受和反省自我,并使心灵变得更富饶。我想任何去国外学习过的人都会有的印象是,外国人的学习方式不知怎么就是和我们从小接受的方式很不一样。有一种无法复制和模仿的东西。中国人是天生聪明而又勤奋刻苦的民族,几乎没有任何技术上的困难可以难到中国人,但这种优势同时又是一种悲哀,中国人因此常常容易沦落为匠人。比如说,国内目前钢琴考级的技术难度远远超过英国的标准,老外看到中国七八岁的孩子弹钢琴看得目瞪口呆,我母亲是钢琴教师,所以这方面我了解。因为中国人愿意苦练,什么苦都能吃。但我们的教育中,几乎没有如何认识和运用心灵的内容。让孩子背些唐诗宋词当然好,但恐怕敌不过麦当劳肯德鸡的广告词。一旦碰上不靠技术,只靠涵养和文化底蕴的领域,这些孩子就找不到北了,这不是他们的错。我们有很多一流的演奏家,但却没有一流的作曲家,没有伟大的有创造力的大师,没有那种靠心灵的力量造成影响的人物。现在的中国的学者、专家、教授不管学术上如何出众,地位如何,他们大都缺乏优雅的气质和高贵的人格魅力。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这是我们的文化中严重缺乏人文特质的体现,缺乏心灵、性格和智慧。我曾看到一篇文章说现在连大学这样一些应该是象牙塔的地方,也堕落成一个庞大的打工仔培训基地了。从身体的条件讲,东方人、中国人的身体相对西方人要柔韧得多,很适合瑜伽体位的练习,我相信技术上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的中国人的心却非常的浮躁(至少很多上海人是这样)。但瑜伽的目的是唤醒一颗敏感、平和、无私、慈爱、智慧而又超脱的心,而这是技术上再如何苦练都练不出来的,这是一种对自我、他人和环境不断体验、反思和不断觉悟的结果,需要在整体的人文关怀,灵性的氛围和文化环境中慢慢酝酿而成的。不管程度如何,所有练习瑜伽的人都会受益,但瑜伽的核心却只有很少的人才会领悟,因为瑜伽是一种,我称之为“天然的心灵教育”,它对心灵的潜力的认识、开发和转变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旨在让你的身体和心灵都变成一个圣洁的地方。一般的教育只是一种“资讯”的积累,是一种机械的加法,但大都你得自己琢磨如何筛选和使用这些资讯,它们大都覆盖住了我们的灵性本能和知觉潜力,把我们一个个都变成平庸、烦恼和无趣的成年人;但瑜伽要起的效果是做“减法”,你越是少受以前接受的资讯的干扰和覆盖,你便越快进入佳境。一个瑜伽师的心是和儿童类似的,即便他拥有成人的常识和责任,那也不是他的烦恼之源,因为他在不断净化自己的同时,把握住了自己喜乐纯洁的本质,因此也把握住了宇宙的本质。这一段是瑜伽经典《博伽梵歌》中对完美的瑜伽境界的描述:《博伽梵歌》第六章第20~23 诗节:
在神定(萨玛迪)的完美境界之中,人的心意通过瑜伽的修习彻底地摒除了物质性的心智活动。这完美之境的特点就表现在人能以纯净的心意而看见自我,并在自我中品尝到快乐。在这种喜悦状态下,人便处于无尽的超然快乐中,以超然的感官而觉悟。这样达成之后,人就永不会违背真理;获得了这些,他认为再没有更大的收获了。人一旦处于这样的位置,即使陷于最大的困难之中,也永远不会动摇。这才是摆脱了一切来自于与物质接触而产生的苦难而得到的真正自由。
5 条评论:
我想,每个人的机缘不同,会导致我们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时候和不同的地方寻找到我们的guru.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在找到guru之前的修行。哪怕我们并不知道那是一种修行...
你的“逃避”可称之为一种“机缘”。而你之前的一些因也可认为是一种“修”,只是当你发现无法再以你的方式继续往下走的时候,你需要有一位guru来带领你走出迷境...与其说他改变了你的生命进程,不如说是他指引了你的进程方向。他(所有的guru都应该是这样,我认为)激发了你本身就有的而没被自己发现和认识的纯净、纯真的自我...
然后我们以不同的方式不停地继续寻找或延续属于我们自己的修行方式...
我想,我们不用刻意地去安排或追求某些看上去很眩的东西。顺其自然地寻找或顺应我们各自的进程,在适当的时候,如果我们真心地需要,guru会向我们走来。
教育是需要的,只是受教育的方式似乎应该是多种多样的。它不应该只是停留在坐在课堂上听课;为考试而啃书本;为达成某种目的而摒弃原发的心灵需求而机械地完成一些被认为可以使我们有更好未来的练习...但,事实上要脱离这些,在目前我们所处的环境和条件下,这似乎并不那么容易。那么,倾听我们自己的声音似乎是一个可能的捷径。
也许是因为我并没受过太多的正规教育,这反而使我更容易倾听并接受和正视我自己的声音。
当我们以不同的原因接触、进入到瑜珈之中,她的带领,使我们有机会学习到真正我们所需要的东西。而且她会以不同的方式带领不同的我们。那么生活中的一切似乎从未停止过让我们接受教育。
我很同意你的说法:瑜伽是做“减法”。我把她形容为“打扫”。当有太多的灰尘和杂物堆积的时候,再辉煌的宫殿也会暗然失色,更不要说如何找到宫殿的宝藏了。我们的浮躁来自于我们太在乎那些杂物和灰尘甚至把他们当成宝贝。一边在说累,一边还在不停地设法增加,更不要说扔掉了。而瑜珈的练习——不同的瑜珈练习以不同的方式帮我们进行打扫,扔掉我们多余的和不需要的,保留我们原有的有用的。而这打扫所需的时间似乎应该取决于宫殿的受污程度和要打扫干净的程度及需保持洁净的持久度。好吧,如果我们不想从一开始就脏得无法进行打扫的话,那么就不要将它弄得更脏了,并且现在就要开始打扫!我们得很有耐心,因为我们在打扫的过程中会发现和遇到一些看起来很诱惑或很讨厌的东西。我们会因此而停下来而不再继续打扫...那么日益增加的灰尘和杂物会使我们之前所作的努力付之东流。耐心地打扫我们的宫殿吧,早日“以纯净的心意而看见自我,并在自我中品尝到快乐。在这种喜悦状态下,人便处于无尽的超然快乐中,以超然的感官而觉悟。这样达成之后,人就永不会违背真理;获得了这些,他认为再没有更大的收获了。人一旦处于这样的位置,即使陷于最大的困难之中,也永远不会动摇。这才是摆脱了一切来自于与物质接触而产生的苦难而得到的真正自由。”
我们应该就是住在这个宫殿的神灵吧?:)
"任凭世界把我带到某个角落,然后在那里深刻地反省我自己并为未来的岁月做准备",总觉得是一种勇敢的行为。
我想,我是真的不够勇敢。
老师所言即是啊,我们周围有太多的聪明人,但太缺乏有智慧的人。敏感,灵性,自我和原创常常被轻视和误解,甚至被边缘化和孤立。
太赞同您说的“做减法”的观点了,可能人是要在经历了极端“丰富”后,才会领悟简单的美好吧。随着年龄和欲望的增长,越发发觉快乐不知不觉地变成一种不可多得的奢侈品。难道人社会化的过程注定要以牺牲自我为代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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